何言「民主回歸」已死?
刊登於《全球新聞》 2014-12-26
人大常委會對2017年特首普選作出「決定」後,整个泛民主派陣營彌漫着「一個時代的終結」而来的悲情乃至绝望。素以冷靜著稱的蔡子強老師,公開直呼「民主回歸已死」。皆因「決定」所留下的政治空間狹窄,不光泛民中的民主鬥士心死,開明建制派也不乏心灰意冷者。
然 而,“上帝開上一扇门,必会打開一扇窗”。筆者認為,眼前「溫和的民主派」和「開明的愛國愛港陣營」非但不能自暴自棄,更應活在當下。回眸香港30年民主 發展歷程,自前途问题談判以來,兩派積極投身民主選舉,參與公民社會的建設,還為了香港利益在京港兩地周轉奔波。屈指一算,這個歷程也足足用上了一代人的 時間。環顧全球,爭取民主的歷程,從來都沒有三兩年功夫便可一蹴而就的。
應該清楚認識到,香港民主普選,不僅僅是香港範圍內的「港事」,更是中央議程上的「國事」。香港民主夢所實現的,是中國百年未竟之民主大業。恕我直言,以為在回歸僅僅15年就能夠讓民主在中華大地上開花結果的宏願,未免有些好高鶩遠。
此 時此刻不少「本土派」人士,開始責怪誰答允香港回歸,誰把香港命運白白斷送。可是,現在真不是責怪哪些人支持「民主回歸」,甚至追究當年北京承諾什麽的時 候。這些追問都是於事無補。反觀,如果當年香港不願回歸,英國真有勇氣為香港跟北京針鋒相對嗎? 綜觀155年殖民史,香港的政策向來都服從於英國的政治和經濟目的。若然當年沒有前途談判,英國人何來慷慨將「91直選」拱手相讓於港人?既然回歸是事在 必行的,那麽斥責溫和派「民主回歸」的意見,其意義又何在?
筆者深信,香港早就釀酿着「民主普選」的土壤。 眾所周知,現在香港民主進程有意放慢,原因在於那一句官員無法開口說的:「國內尚未預備好」。人大作出香港普選決定後,翌日北京地鐵派發的免費報章頭條大 字標題:「人大決定2017年香港一人一票選特首」。 可能對於不少香港市民來說,人大決定難免過於「保守」;但對北京市民而言,這是何其「激進」。因為,對於十三億廣大民眾而言,選舉仍然是天荒夜潭。
中國政治歷史上,從來都沒有處理好「政治反對派」的問題,也沒有產生過一套成熟的政治制度,讓一山容下二虎。所謂的「愛國愛港」原則,其實只不過是間接反映中國政治仍然沒發展出一套可靠的制度,來容納「政治反對派」罷了。因此只好依賴於那些政治忠誠的原則。
上 述種種本應是意料之中,溫和民主派毋須氣餒。中港本是同根,只是陰差陽錯讓香港民主提早發育罷了。差距,是需要時間和努力加以拉近的。不爭的事實是,香港 是中國的一部份,中港儼然活在同一命運共同體之中——香港走不了,中国也受不了香港离开所引發的振蕩。不論眼前的「方案」會否照單全收,香港的溫和民主派 及开明建制派的歷史責任,不僅是要推進香港民主發展,更應該是與北京攜手合作,實現民族未竟之民主夢。只有在「一國兩制」的方針下推動民主發展,才能讓香 港在整個中國政治發展歷程上,發揮嶄新的建設民主的借鑑之義。
這次方案逆來順受也好,推倒重來也罷。應該看到,當 前才是起點,絕不是終結。倘若香港未來管治經验中能妥善處理「政治反對派」問題,將會是中國政治發展史上深刻的一課。面向這個長遠目標,特區政府和開明的 愛國愛港一派,更不應該視溫和泛民是敵人,因為成功孕育具有建設性的反對派,於香港、於祖國的長遠發展,均是最有利的。
話 雖如此,未來五年年輕一輩對香港前途的「不耐煩」和「激化」,難免會讓香港政治經歷「陣痛期」。90、00後的一代,都是回歸後孕育的一代。他們親歷中國 的掘起;而自懂事以來,就能哼唱義勇軍進行曲。當中為數不少比北京眼中的「港英餘孽」的泛民人士更抗拒中共。試問那些主事港澳事務的官員或既得利益者,憑 什麼總把問題歸究於反对派,而不嘗試將問題歸因於自身的治港方略?
無論如何,「激進」和「反抗」如何翻騰也好,日子仍然要過。開明建制和泛民前輩已經用足一輩子心血讓「民主」在香港部分落了地。而眼前如何讓面前的路,有條不紊、務實地走下去,將需要溫和務實者,一代一代耕耘下去。
「民主回歸」絕不能,說死便死。
作者簡介:
林朝暉,北京港澳學人研究中心研究員、前學聯副秘書長;吳舒景,北京港澳學人研究中心研究員、企業諮詢顧問